田园牧歌明心志 至性文章寄真情——品读欧阳修的六一居士传 -凯发网娱乐

励志创业 2020-05-01 14:34:0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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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韩文如海,柳文如泉,欧文如澜,苏文如潮。”仔细品读清人俞樾对“八大家”中对四个文坛巨匠文章风格评价的文字,再走进各自留存于世的文章中,通过具体咀嚼品味文字,才切身感受到俞樾评价的切中肯綮。而身为北宋文坛的盟主,欧阳修更是以其卓越的才情赋诗咏词造文,绘景寄情、叙事抒怀言志。不论是史论、祭文,还是游记、传记、序文,表其事而又因寄所托的用意,让欧文表现出独特的韵味。“读其文,识其人。”展读欧阳修的诗文,不仅能够感受到文辞之隽永,更能够领略其性情的洒脱和人格的傲岸。当然,字里行间也有“不为世用”的不平。

在欧阳修现存的诗文中,《六一居士传》是一篇结构精致、内容独特的文章。从标题上看,该文隶属于传记文学的范畴。但是,仔细阅读内容,品味文字间蕴涵的情感才发现该文不同于一般性的人物传记。“六一居士”是欧阳修在六十四岁时给自己取的别号。按照欧阳修自己的解释,该别号中的“六一”主要指的是:“一万卷书、一干卷金石遗文、一张琴、一盘棋、一壶酒和一老翁。”“居士”指的是颇有德才而不求仕宦的处士。从这个称号包含的含义可以看出,晚年的欧阳修给自己取这样的别号,一方面体现出自己晚年只赖于这五种物品的孤寂无聊的生活,另一方面也可看出他想摆脱烦扰,凭此安度晚年的志趣追求。而从文章第一段所写的内容可知,作者取这样的名字有特定的背景:刚刚被贬谪到滁州(因为贬谪到此,而成就了一篇绝世美文《醉翁亭记》),自己年事已高,而且体弱多病。年近古稀,健康堪忧,加之遭受官场倾轧而被贬,并被外放,三个方面叠加在一起,名字背后所蕴涵的复杂思想与情感就不言而喻了。

生命的行走,很多时候就是一个人艰难的跋涉;人生的耕耘,大多数情况下也只是一个人的精耕细作。穿行在芸芸众生间,志同道合、惺惺相惜者为数不多,现在如此,过去亦然。对欧阳修给自己取的别号,真正能够解得其中真意者不多。为解困惑,文章巧取视角,假托主客问答的方式,一层层拨开云雾,以窥见欧阳子的真性情。

关于“六一”之意,其间窥见人生的志趣。官场挣扎四十载,欧阳修虽然以才学和人品博得尊重,但看到时至中朝时朝廷中争权夺势、明争暗斗之风盛行,朝纲混乱,痼疾丛生,他岂不焦心。直言进谏,曲笔讽谏,支持改革派变革。这样无形之中就站在了奸佞小人和保守派的对立面。死水微澜不成大事,一旦死水演变成浊浪排空之势时,其无孔不入,破坏力和杀伤力就难以估量。这样,满腔赤诚,为国运奔走呐喊换来的不是被接纳,被重视,反而是处处排挤,时时打压,屡屡贬谪。一片真心落得如此的回报,欧阳修以其文人的敏锐看到了大宋王朝也逃不出历史的宿命的厄运。没有了热情,看清了命途,看到了归宿,心渐渐变凉,情慢慢消释。与其苦苦抗争,不如“躲进小楼成一统,管他冬夏与春秋”。“醉翁之意不在酒,在乎山水之间也。”远离了纷争,没有了提心吊胆,一份安然,一份惬意。

关于“逃名”之辨,其中深寓人生的哲理。名缰利锁,简单的四个字,高度地浓缩了“名”与“利”对人的肉体和精神禁锢的力道。古代士子真正步入道家,以“无为而治”之心经营生活和人生者寥寥,大多数都心怀“达则兼济天下”之抱负游走尘世,渴望能够觅得机会,以实现自己“留得生前身后名”的人生理想。这样,捷高科,干名位,汲汲事功成为年轻人人生的主旋律。可是,一旦名利加身,置于旋涡而不能自拔时,身心俱疲者就有了“羁鸟恋旧林,池鱼思故渊”的逃离之思。如果能够实现“久在樊笼里,复得返自然”,也不失为人生的幸事。身为北宋士林中的领军者,欧阳修也同样面临这样的人生境遇。正是这样,当“六一居士”的称谓一出,各种猜想就随之产生。于是,出现“客笑曰:‘子欲逃名者乎?而屡易其号......’”也就不足为怪了。既然有了疑惑,释疑是当务之急。以客之见,逃名形如“畏影而走乎日中者”,终会落得“疾走大喘渴死,而名不得逃”的下场。言外之意,要真正摆脱名缰利锁的束缚,只有“处阴可以休影,处静可以息迹”,即人要逃避自己的影子,就是从阳光下站到阴凉处;人要怕看见自己的脚印,只需停下来不走即可。针对客人之说,欧子作出的辩解是,一老翁以五物为伴,打发时光,“得意于五物,泰山在前而不见,疾雷破柱而不惊”。就是说,“五物之乐”,岂非“响九奏于洞庭之野,阅大战于涿鹿之原,可喻其乐且适”。不过,外物志趣固可消解一时之忧,但身为官场之人,虽处江湖之远,但很难作出彻底的割舍。对欧子而言,“轩裳珪组劳吾形于外,忧患思虑劳吾心于内,使吾形不病而已悴,心未老而先衰”。由于无法彻底逃出名利之绊,肉体裹挟和精神突围的矛盾在体内剧烈冲突,即使有“五物”,但“何暇于五物”。面对无法排解的苦闷,客人也无法找到恰当的语言安慰,只能以反诘语气,笑而处之。“天下熙熙,皆为利来;天下攘攘,皆为利往。”这是生于红尘中之人很难逃离的人生魔咒,欧阳修也不例外。既然人生充满劳绩,何不选择一个安放灵魂的地方,以诗意地栖息。于是,就有了欧阳修与客人的“置之,区区不足较也”的洒脱。

关于“三宜”之解,内里折射人生的感喟。家国情怀,赤子之情是古代士子普世性的生命呈现。但是,很多人往往是“满腔热血空遗恨”。之所以发生这样的悖谬,更多源于现实的残酷。理想的设定往往高于现实,理想的实现只有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,而且符合时代发展的趋势才有可能。一旦逆潮流而进,极有可能落得玉石俱焚的下场。再说,一个臣子与整个朝纲相比,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,要实现自己的理想,除了自己矢志不渝的追求,更多取决于当朝者的兴趣和态度。欧阳修奖掖有才之士,为朝廷选拔有用之才,就是希望尽己之力让国家强盛。可是,最终落得见疏见弃的命运。不是自己不为,而是上朝不给自己创造和提供机会。一份热情换来的是冰冷的回赠时,离开是最好的选择。回顾自己的一生,四十年官场的打拼,几乎把全部的生命都献给了朝廷,身心俱疲,也该歇歇了。——“士少而仕,老而休”;虽然自己对朝廷尽心尽力,但没有创造惊世伟业,也没有扭转乾坤、清化朝纲。既然庸碌无为,何不“赐余骸骨”,“得与此五物偕返于田庐”;再者,现如今自己年事已高,体弱多病,已经没有“志在千里”和“壮心不已”的斗志。对自己来说,最大的心愿就是解甲归田,以五物为趣,了却余生:三个方面有年龄方面从少而仕到壮无功,再到老而病;有功业方面由入仕建功之望到壮而壮志未酬之失,再到老之将至之叹,层层推进。表层意义是对自己人生的回顾和梳理,深层意义实际蕴涵的是自己“命途多舛”感慨。当然,除了感叹自己人生遭际的不顺,更有对朝廷的不满和对国家命运的担忧,其间也有对奸佞之徒的厌弃。

一篇取传记之形,实则行议论抒情之神的散文,把巧妙的谋篇布局、真挚的情感寄托和隐寓的生命哲理融于一体,构思缜密,行文似“沦漪层层,波澜荡漾,曼声唱叹,不为狂涛海啸;疏淡安详中时有微风飘忽,吹皱一池春水”。品评文字,除了涵泳文辞之美的同时,更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欧阳修的心性所寄和人格魅力。

附《六一居士传》原文:

六一居士初谪滁山,自号醉翁。既老而衰且病,将退休于颍水之上,则又更号六一居士。

客有问曰:“六一,何谓也?”居士曰:“吾家藏书一万卷,集录三代以来金石遗文一千卷,有琴一张,有棋一局,而常置酒一壶。”客曰:“是为五一尔,奈何?”居士曰:“以吾一翁,老于此五物之间,是岂不为六一乎?”客笑曰:“子欲逃名者乎?而屡易其号。此庄生所诮畏影而走乎日中者也;余将见子疾走大喘渴死,而名不得逃也。”居士曰:“吾固知名之不可逃,然亦知夫不必逃也;吾为此名,聊以志吾之乐尔。”客曰:“其乐如何?”居士曰:“吾之乐可胜道哉!方其得意于五物也,泰山在前而不见,疾雷破柱而不惊;虽响九奏于洞庭之野,阅大战于涿鹿之原,未足喻其乐且适也。然常患不得极吾乐于其间者,世事之为吾累者众也。其大者有二焉,轩裳珪组劳吾形于外,忧患思虑劳吾心于内,使吾形不病而已悴,心未老而先衰,尚何暇于五物哉?虽然,吾自乞其身于朝者三年矣,一日天子恻然哀之,赐其骸骨,使得与此五物偕返于田庐,庶几偿其夙愿焉。此吾之所以志也。”客复笑曰:“子知轩裳珪组之累其形,而不知五物之累其心乎?”居士曰:“不然。累于彼者已劳矣,又多忧;累于此者既佚矣,幸无患。吾其何择哉?”于是与客俱起,握手大笑曰:“置之,区区不足较也。”

已而叹曰:“夫士少而仕,老而休,盖有不待七十者矣。吾素慕之,宜去一也。吾尝用于时矣,而讫无称焉,宜去二也。壮犹如此,今既老且病矣,乃以难强之筋骸,贪过分之荣禄,是将违其素志而自食其言,宜去三也。吾负三宜去,虽无五物,其去宜矣,复何道哉!”

熙宁三年九月七日,六一居士自传。(安徽省皖西经济技术学校陈士同)

田园牧歌明心志 至性文章寄真情——品读欧阳修的六一居士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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