拜建华是什么梗(建华是什么电视剧人物) -凯发网娱乐

励志教育 2022-01-01 12:32:08

最佳答案

大明外婆说:“大明,你妈妈现在身体不好,在县中医院住院,你应该去看看你妈妈。”外公加上一句:“外公外婆都亲,亲妈妈倒不亲了?”大明懂这个道理,但对爸一去世,妈就改嫁,仍梗梗于怀。外公又说:“没有你妈的努力,你爸就不可能评反这么快,也不可能保送你去读书。希凡爸不是还没评反吗?水有源,树有根,养育之恩比海深。”大明说:“不要再说了,有空我去。”晚上,他跟希凡说起这事:“我主要不想见到他。”就是说不想见到他继父。希凡说:“我知道,但你是去医院看你妈,不是去看他。我听你外婆说过,这四年,你外公外婆包括你,生活费都是你舅舅和你妈给的。再怎么的,也是自己亲妈呀!是她生下你,把你养大的,光这两点就足够了。”大明说:“过一段,你陪我去一趟。”希凡答应他。

大明又说:“如果我明年真的去读书,你觉得我学什么专业好。”希凡问:“由你自己选择吗?”大明说:“听说到学校里之后,自己可以提出申请。”希凡再问:“那你想学哪一门?”大明想了想:“我爸和你爸都是教语文的,语文老师很容易被打倒。他们学校的体育老师姚育田,从来没受到冲击,还红得很。现在的中学,体育成最重要的课了,体育不行学校就没面子,其他课都无所谓。”希凡又问:“你想学体育?”大明点点头:“当体育老师不劳神,有球给学生,都会自己玩。组织一下,指点一下,最多示范一下,就可以坐到大树底下去乘凉。”希凡笑着说:“那倒是真的。不过,师范学校应该是中专,毕业后可能教小学。”大明说:“教小学就教小学,我们妈不也教小学吗?总比打临时工强。我们这种家庭出身,不要指望得到重用。”大明到底比希凡大三岁,又多读了二年书,会从政治上考虑问题。

立冬之后,天气逐渐冷起来,出门都得穿二三件衣服。这天阴雨,大明和希凡都穿着雨衣,坐汽车去县中医院看望大明的妈妈。其实他妈每年都回城里二次,看望他外公外婆,只要她回来,大明哪怕到家门口了,也转身就走。以前没人知道他在哪里过夜,认识猛子后,他就到猛子家里过一晚。所以,他妈真的很久没有见到他了。到县里下车后,大明买了一包糖还有二包糕点,才去中医院。县中医院跟所小学差不多大,全都是平房,正面一排是门诊,加后面像一个四合院。里头主要是住院病房,还有医院行政办公室,和厨房饭堂厕所杂物间。中间有一块方形空地,有三棵大乌桕树,住院病人能走动的,早晚都来此散步。大明先到四合院里,指着一个小房间对希凡说:“那一间就是停尸房。”听得希凡毛骨悚然。然后他们去查到大明妈的病床号,就径直走进去。

大明妈靠在床头,见到大明进来,先是有点意外,很快就反应过来说:“大明来了!”然后转对希凡说:“你是凡凡吧,都长这么大了!”只有一条小凳子,大明坐下,希凡坐床沿边。希凡还先说:“薛阿姨,您的病要紧吗?大明哥虽然今天才来看您,可他经常想到您,您不会怪他吧。”大明妈说:“高兴,怎么会怪!你们两从小到大,都跟亲兄弟一样,见到你们我很高兴。我跟你妈以前在一个学校教书的。”大明先假装咳嗽一声,终于开口叫了声“妈”,接着说:“随便买了点东西给您,不知道您喜不喜欢。”大明妈开心地说:“能来看妈就好,什么东西不重要。”说着眼圏红了。大明问:“医生说是什病,要不要紧?”他妈说:“检查过了,是慢性胃炎,还住二三天就出院,开些中药带回家里吃。”接着问:“外公外婆身体还好吗?”大明说:“都还能自己料理自己。”大明妈点点头。大明说:“我们下午还要赶回去,不能久陪您,您多保重!”大明妈说:“这么快就走,那我送你们。”希凡说:“薛妈妈,不要送我们了,您好好休息。祝你病快点好,早出院。”大明站起来说:“那我们走了。”大明妈硬要下床,穿着拖鞋送他们到医院门口,又嘱咐了几句话,看着大明希凡走远了,才回病房里去。

转眼到了元旦节,公历就是1971年了。元旦节过后没几天,希凡爸接到一封学校寄来的信,信上说要他带上行李回学校去,配合专案组的调查。希凡爸猜不透什么意思,害怕又去学校接受批斗。希凡妈说:“既然说是配合调查,应该不会再批斗。再说范石宇都评反了,说明风头也已经过去。不过要你上课恐怕也不是的。”希凡爸说:“不去也得去,是祸躲不过。”于是按信上的要求,第二天就去学校了。学校革委会佘主任说:“老甄,你先每天去打理学校的菜地,过几天县专案组来学校,你再配合对你的审查。”希凡爸于是就每天挑小便兑些水浇菜,成熟了的菜就收了送到学校食堂。食堂的老姚师傅正直厚道,别人不在的时候仍称呼“甄老师”。其他老师遇到他有些人也点点头。以前批斗过他的学生早就毕业了,现在的学生都不认识他,看他活干得那么熟练,都以为是学校请来专门种菜的。一个星期过去,县教育来了二个人,找希凡爸谈话。开门见山说:“甄实容,你的问题我们断断续续调查两年多了。你提供的几个证人幸好有一个还在,我们在他那里核实了你在重庆那段历史,你交待的材料基本上还是老实的。今天我们来,可以告诉你,学校正在研究重新安排你上课,因为现在缺教师。你的工资从这个月恢复,但前几年冻结的工资补不补发,补发多少,要等结案才能确定,关键看属于哪种性质。”甄实容马上说:“辛苦专案组的领导了!感谢政府对我的信任!”专案组长打断他的话说:“县里知道你教高中语文,水平还算高,你要老老实实教好书,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服从改造,服从安排。不管运动前期曾经如何对待你的,永远都不允许翻案。”另外那个人加一句:“何况现在还没有结案。”听完话,甄实容心里的石头已经落地,表态说:“请专案组领导放心,请政府放心,我一定好好教书!过去的事情我相信政府相信党,也相信群众,决不翻案!”人的命运有时候就像陀螺,要想转得潇洒就要有人抽,没有人抽,陀螺也就丢到墙角落里去了。

甄实容仍然教高中毕业班的语文,不当班主任。当班主任要管学生的纪律和思想,他从来没有当过,也许他从来就不够资格。三年没上讲坛了,他心里说:久违了。这堂课文是毛泽东主席的《卜算子.咏梅》,后面附有陆游的《卜算子.咏梅》。因为三年没教书了,余校长兼校革委会主任带着二个年轻的语文教师,坐在后面听课。这种一把手来“听课”的含义,当然不是来当学生,而是意味着考察。甄实容已经快五十岁,有不少白头发了,还戴着老花眼镜。他重操旧业,开始上课。他不紧不慢地说:“同学们已经预习过课文,伟大领袖毛主席这首词作于1961年,那时候我们国家在经济上还有些困难。”他从眼镜上边望了一全班学生,接着说:“卜算子是词牌名,据史载开始于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。咏梅,就是歌咏梅花的精神。归,不是归来,是归去。风风雨雨送春天回去了,漫天飞雪又迎接春天到来了。就是在那种雪封冰冻的环境下,悬崖上的梅花不畏严寒,凌雪盛开。百丈形容高,不是刚好一百丈。梅花俏立,并不是要跟桃李争春天的风光,只是首先报告春来到了人间的消息。等到百花都灿烂盛开时,梅花含笑立在百花丛中。不畏艰难,佇立而不自傲,甘当普通的花,与群花一起创建人间的百花园。那是何等的高尚。”他喝了一口水,三年没上课了,讲话觉得口渴。接着说:“这是以革命浪漫主义的写作方法,借梅花表达伟人的革命乐观主义情怀。与陆游词的孤芳自赏有天壤之别。”学生竟自动鼓起掌来,佘校长和另外二位年轻的教师也站起来跟着鼓掌,然后佘校长先走了。甄实容接着讲陆游的词,二位年轻的教师听得兴致勃勃,有茅塞顿开之容。甄实容复职的第一堂课得到校长和语文组的肯定,二位听过课的教师背后说:真不愧是老先生,古文功底深厚。

希凡妈所在的学校,组织一批教师去县一小参观学习。县一小也是一所“帽子中学”,就是除了小学,还有二个初中班,一个一年级班,一个二年级班,都属于实验阶段。希凡妈趁中间休息时间,去县知青办找她的老同学谢云霞,她刚好在,一见面都非常高兴。谢主任说:“你老甄的事情我都知道了,而且已经定性,只是还没有发到学校去,估计很快。”希凡妈急忙问:“怎么定性的?”谢主任说:“有一定政治历史问题,但属人民内部矛盾。”希凡妈说:“真的吗?”谢主任说:“当然是真的。这样定性就可以补发原来百分之七十的工资。你老甄原来工资高,有六十元吧,百分之七十就是四十二元,一年就有五百元,冻结三年的工资就可以补发一千五百元,是笔大钱啊!”希凡妈听得有些激动。谢主任又说:“老汪啊,你家建华和新华算知识青年,老甄这种定性他两就有资格参加招工。好几年工厂都没招工了,都缺人。”希凡妈说:“老谢,全靠你了!”谢主任说:“我有机会肯定就帮你,谁叫我们是老同学,老同学还在岗的已经不多了。只是你那个小儿子甄希凡,他当时年龄小,又只小学毕业,没算上知识青年,我可能帮不上你了,你们得自己另外想办法。”希凡妈紧握着老同学的手,再三道谢。

老同学走了,知青办主任谢云霞倒陷入沉思之中。她不由得忆起四十年代,和汪小云一起在女子师范读书的往事。那时候大家风华正茂,时常也参加地下党组织的学生运动,举行游行示威。大家一律穿着黑色的裙子,白色衬衫,留着短发,挥动小旗帜,高喊“反对内战,我们要和平”的口号,毫不畏惧地走上街头,多次被反动警察驱散。她记得汪小云还时常给地下党捎信,因为她有一个哥是地下党员。那时汪小云经济条件比她好得多,有一次在撤退中,她的裙子被一根竹杆划破了,她都哭了,她没有钱再做一条新的,补起来又难看。还是汪小云安慰她,拿出钱来陪她到裁缝铺做了一条新裙子。往事历历,如在眼前。她在思考,这几年怎么了?曾经的爱国学生都成挨整的对象了!她是党员,汪小云没入党,她不明白现在这场还没有结束的运动,到底是对还是错。她心里很矛盾,很无奈,在这种风起云涌的政治运动中,她也只能随波逐流。

已经是腊月中旬,只差半个月就过年了。城里人一样将过年看得很重要,连红卫街和西门口这样的小街,年前的气氛都越来越浓。居民们管不了那么多,没门店的也都在自家门口摆卖对联,打糖,米花糖,炒花生瓜子,香烛等等,凡过年必备的物资,几乎都有卖。这些物资是哪里来的呢?大多数都是从乡下人手里低价买进,再加价卖出,从中赚点儿差价。老话说,法不责众。不能将普通居都打成“投机倒把”分子,年前这一段混乱是无法避免的,政府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。猛子忙得不可开交,又要进货,又要售货,全靠自己,中午和晚上都是到对面铺里吃碗面。吃面也要排队,师傅每次只用漏瓢在滚水里煮熟一碗面,如果一次放二份下去,怕分不均匀,分不均匀就会有人有意见。好在猛子是熟人,先准备一个碗在那里,每次都是做好了,卖面的肖师傅才隔着街敞开喉咙喊:“猛子,你的面!”猛子才匆匆过去端过来,一边吃一边看着来往的人,准备随时放下碗卖货。

王叔家今年不同往年,街坊邻居都知道他今年多了个干儿子在家过年,相遇都说:恭喜你啊,老王!还拱拱手。向阳已经放寒假了,开始在家按照她妈的安排,买东买西,搞家庭大扫除。天灰沉沉的,像要下雪,向阳开始埋怨希凡还在火车站卸货。希凡说:“没办法,年前货特别多。我跟大明都是熟手,车站每天给我们加钱,要我们干到大年二十九号。我们也想明年继续有活干,不能轻易走。你懂吗?”向阳嚷着:“就你懂!你什么都懂完,可你懂我吗?”希凡说:“你犯什么疯,我哪里不懂你了?”向阳恨不得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一口,让这个傻瓜长点记忆。

年终于到了。希凡爸恢复了工作,来给他拜年的人越发多。队长定喜初一大早就来了,进门就拱手说:“容叔,恭喜你,终于熬出头了!”希凡爸马上给定喜上坐,一边说:“定喜你是个好人啊,这几年没你照顾,不知道还有没有今天。”定喜笑着说:“你刚回农村来我就说过,按班辈你是我叔,我也就芝麻大的权力,凭良心做事。”希凡爸非常感谢定喜。定喜说:“我估摸,建华新华不久也会招工,你家里会越来越好。你们回到甄家坳也只是个过客,我们才是一辈子在甄家坳。所以,还是要读书,才有出息。”送走定喜,希凡大伯来了,这是他第一次到希凡家来,希凡爸妈都颇感意外。他还抱着一大罐烧酒来,说:“没别的东西,送点酒给你,知道你也有点酒量。”希凡妈问:“建华新华去给你拜年了没有?”大伯说:“他两兄弟清早就到我那里拜过年了。特别是建华,是个好把式了,人缘也好,就是在农村也不会差。”希凡爸说:“等一下我再去你家里。”他哥说:“好,中午我两喝几杯,你复出了,以后想在一起喝酒也不容易。”希凡妈说:“他会经常回来的。”外面鞭炮声此起彼伏,昨天下过雪,想必又会是一个好年成。

向阳家里今年过年也不同往年,多了希凡气氛大不相同。年饭除了有鸡有鱼有肉,还有海带排骨,粉丝蛋饺子,卤猪耳朵……一共十个菜。老王拿出一瓶好酒来,要希凡一起喝。向阳说:“爸,您不要让希凡喝酒嘛!”她爸说:“你不知道,希凡本来就喝酒的。”希凡说:“我陪干爸喝。”端起杯子站起来说:“我先干了这杯,祝干爸干妈身体健康,事业有成!”一饮而尽。热热闹闹吃完年饭,向明先说:“哥要给我们发圧岁钱!”向红跟着附和:“对,给没工作的人都发!”干爸妈只笑,希凡早有准备,给三姐妹每人十元钱。只有向阳说:“我不要圧岁钱,要你陪我出去玩,外面好热闹。”

猛子是孤身一人,大明把猛子也叫过来,和外公外婆一起过年,也喝了酒,然后一齐过来约希凡出去玩。向阳说:“希凡要陪我玩!”大明和猛子互相递了个眼色,一齐说:“好,好,我们不打扰你们。”猛子朝希凡做个鬼脸,哈哈笑着同大明先走。向阳说:“向明你负责带向红玩,这么大了别老跟着我。”向明说:“我知道,不稀罕跟着你。大路朝天,各走一边。”孩子们这一闹,把老王夫妻乐得直笑。刚下过雪,街灯照着地面,反射的光格外晃眼。大街上人川流不息,天气冷,哈出气来都像蒸汽,青年人和小孩子多。有叫卖葫芦糖的,有卖氢气球的,还有卖零食的,炮竹声不绝于耳。人们感觉一年比一年好,普通人没有什么奢望,有柴米油盐酱醋,能吃饱饭,有衣服鞋子穿,就知足了。

乡下过年,不到元宵节之后不会讨论出工的事情,因为土地还没有解冻,正值农闲时期,几乎无活可干。城里不同,上班的人只有国家规定的几天假,走亲戚都得抓紧,大明说:“一般乡下人进城探亲的多,城里人下乡的很少。”希凡说:“刘姥姥三进荣国府,大观园里的人去看刘姥姥,除非是走霉运了。”唯有学生,城乡寒假一样长,孩子们可以尽兴玩。猛子过了初三就开店,他两个舅在乡下,很少有联系。他孤家寡人的不好玩,开着店多少有些顾客光临,还没那么寂寞。希凡干爸妈都上班了,大明和希凡又到火车站干活。踩在单调的铁轨上,听着“咔嚓咔嚓”的火车声,望着远处客运站上下车的人,大明突然问希凡:“你坐过火车没有?”希凡像是嘲讽自己似的反问大明:“你坐过吗?”二人相视而笑,天天和火车打交道,却从来没有坐过火车。他们都在想,什么时候也能买张票,穿着整齐,提个行李袋,大摇大摆地登上列车,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,喝杯水,看看窗外,找到山行车不行的感觉,那多享受。向阳已经读高二,再过半年就毕业。现在除了被保送读书,大学根本就没招生。她在心里问自己:“高中毕业后怎么办?”她能怎么办呢,不久她就会尝到闲得无聊且无奈的滋味。按照她爸的想法,要么去小学当代课教师,那也不是那么容易;要么就跟希凡一样,到厂里去学技术。市经委已经在考察老王,拟提拔他担任副厂长。机械厂是市里的大厂之一,上到副厂长这个台阶,就属于市管干部,上班可以不穿工作服,算是有点身分地位了。

元宵节到了,太阳也出来了,天气一下就暖和了。大明希凡猛子三人约好,猛子关一天店门,一起去西门口江边散散心。冬季,这条河从来没有结过冰,河水清澈,遇到出太阳,河水也不怎么冷。元宵节去公园的人多,来江边的人少。三人找到一块有卵石的河滩,大明说:“来比赛,看谁扔得最远。希凡戏说:“还没去读书,就想体育比赛了。”猛子转身说:“原来大明哥想学体育?嗯,肯定行!”大明一边捡石子,一边对希凡说:“你看,猛子还晓得我的特长。”希凡说:“你赢了才能算特长。”大明比他们大三岁,中等个子,干了多年的体力活,肩宽膀粗,肌肉发达,力量真的不小,扔石子比他两足足超出二多米远。大明说:“去读书的事基本上可以确定。希凡,以后一个人别打临工了,到你干爸厂里学门技术,少点钱算了,你也不是很缺钱。”希凡说:“我也这样想。”大明说:“来,我们手拉手,对着河大喊一声:河!”喊完后猛子说:“可惜没有人给我们照相。”希凡说:“对啊,大明哥,我们应该去照一张合影,加洗两张,配上相框放在家里,天天都互相看得到。”大明说:“好,现在就去照相馆。”

晚上吃汤圆时,向阳问希凡:“哥今天去哪里了?”希凡照实回答去了哪里。向阳说:“晚上我们出去走走。”希凡点点头说:“可以。”向阳走在前,希凡跟着她走。希凡发现又到河滩上了,说:“我们上午来过这里了。”向阳说:“那是你们,我们还没来过。”站在河滩上,希凡又想起白天的事,想到大明要去读书了,猛子也开店了,只有自己仍然打临时工,心里很不是滋味。向阳说:“哥,你在想什么呀?你站近一点好嘛。”希凡上前二步。向阳拉着希凡的双手说:“过半年我就毕业了,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。”希凡回过神来说:“听你爸的就是了。”向阳说:“我爸要我去小学当代课老师,或者跟你去厂里学技术。可我不想去工厂,但我又想和你在一起……”说出这句话,希凡看到她的胸脯都在起伏。他们都十七岁了,身体里开始有一种新的力量在萌动,这种刚萌动的力量就是人的本能力量,它足以冲破一切阻挠。希凡握着向阳两只手,感觉到很温暖。向阳突然抽出手来,前进一步,猛的一下抱着希凡的腰,急促的呼吸声希凡听得清清楚楚。希凡一动没敢动,稍迟才双手抚着向阳的头,顺着向阳的两条短辫子,手颤抖着停在她的双肩上。他很难控制饰内心的冲动,嘴上却说:“我也知道,但你要考虑自己的前途。”向阳完全没有听清楚希凡在说什么,反而要求希凡:“我要你抱紧我!”这句话,是甄希凡有生以来听到的第一句话,好像是一道无法抗拒的命令,他的头脑里一片混沌,身体内不知不觉涌出一股热流,一下就紧紧抱着向阳。好久,越抱越紧,谁都不想松开手,两颗心都突突地跳,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了。离他们很近的河岸边的干田里,垒着一堆一堆的稻草,他们不顾一切跑向一堆最近的干草,几乎同时躺倒。他们完全没听见河滩上水流的声音了,也完全无视远处微弱的街灯懒散地照射在河面。不只是人类,所有的生物都懂得在这个时候自己最需要什么。这种需要的力量是无法阻止的,是人类非理智的意志的迸发。河水荡漾着细密的涟漪向前缓行,初生的力量也急速地交流着……良久,他们才站起来,互相整理衣服。既兴奋,又担心。互相捥着胳膊,到红卫街口才不舍地放开。希凡叮嘱向阳:“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!”向阳还沉浸在前所未有的的感觉中,点头说:“这辈子,只能你我知道!”

元宵节之后,年彻底过完,想再这样热闹好玩要等到明年了,城乡一样都恢复了常态,该干什么的干什么,甄家坳人贴的门神都一样,要执勤到明年才能换岗。希凡非常意外地在街上遇到老右派分子,老右派先发现他,有点吃惊地喊:“是甄希凡吗?”希凡站住,笑着问:“你评反了?”老右派点头说:“以后不要叫我老右派了,我姓孙,孙子兵法的孙。”希凡说:“以后叫孙叔。”老右派嗯了一声说:“行。我现在交通局汽修厂工作了,我家还有你没看过的书,想看就来找我。你不是还有个叫范大明的朋友吗?”希凡说:“是的,我们还在一起打临工。孙叔您记性真好!”老右派哈哈笑起来,走前几步说:“你长高了,黑了,我差点没认出来。”希凡说:“可您还是老样子。”老右派说:“那当然,我可不是孙悟空,不能变年轻。”希凡很高兴,他觉得老右派有学问,也是个好人。老右派问:“你们两个现在打什么临时工?”希凡告诉他主要在火车站当装卸工,比林场里辛苦,不过挣的钱多一点。下半年大明不干了,他也准备到机械厂去学钳工,还是临时工,因为是学技术,开始可能只有二十来元钱一个月。老右派想了想说:“哦,这样啊,到时一定来看我好吗?知道交通局汽修厂在哪里吗?”希凡说:“问一问,能找到。”回到家里,希凡把遇见老右派告诉大明,并说:“他还记得你。”大明长吐了一口气说:“什么是右派分子?我到现在都没搞懂,好像跟历史反革命分子差不多,都是些读过很多书的人。希凡,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想学体育了吧。”希凡点头说:“早就知道。”历史跟他们这代人开了个大玩笑,大得有些让他们承受不起。

去年国庆节和向阳一起回家时,希凡说在城里过完年以后再回去,现在已经三月份了,他还没回去。好在上次留下详细地址给家里,竟然收到母亲寄来的一封信。希凡以为问他为什么还没回去,赶紧拆开看:“凡凡:告诉你一个好消息,你大哥招工了,不是城里,是外地区一个化肥厂,听说厂子很大……”希凡很激动,没想到这么快大哥就招工了,他们家也有正式工人了!继续往下看:“下个星期六就走,先到县里,另外还有二个人,一起坐长途汽车去报到。妈妈到时候请一天假,你也到县汽车站去送你大哥。他们是上午十一点的车,你要早一些来,妈在汽车站等你们……”希凡首先把信给大明看,大明也很高兴,说:“你大哥跟我同年的,1966年就没见到他了,后来才知道和你二哥一起转学了。现在好了,下星期六我陪你去。”

希凡和大明到县汽车站下车,就看到希凡妈已经在等候。希凡小跑步过去,先喊声妈,然后左右张望着问:“大哥他们还没到?”大明跟着叫了声汪阿姨,希凡妈说:“大明也来了!你跟建华是同年的,都是大人了。”大明说:“建华现在有正式工作了,我还和希凡在打临工。”希凡妈说:“你很快会去读书的事我知道,读书更好。”正说着话,建华和另外二个人都到了。建华很高兴地握着大明的手说:“几年没见到你!”大明说:“是的,至少五年了。”建华向大家介绍了二位同来的知识青年,说:“这次这个厂在全县只招了我们三个人。”汽车已开始检票上车,建华他们的行李包太大,司机要他们放到车顶上去,再拉开帆布蓬盖上,把帆布蓬四角系紧。希凡妈把买好的一袋子馍馍交给建华,给他们在车上当中午饭吃。他们每个人都背着一个仿军用水壶,水就不用准备了。车尾喷了几次黑灰色的烟,徐徐开动。建华从车窗探出头,使劲挥手,大声喊:“妈,希凡,大明,你们回吧,再见!”送走建华,也快到中午,希凡妈问:“凡凡你还去不去甄家坳?”希凡说:“见到妈了,又送走大哥了,我又和大明哥一起来的,今天就不回去了。”希凡妈又问:“大明去读书之后,你打算怎么办?”希凡回答:“向阳他爸的意思让我去他们厂里学钳工,不过也属于临时工。”大明插话说:“我觉得希凡学门技术好,有技术将来就有机会。”希凡妈说:“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,你要好好照顾自己。”转向大明说:“大明你是希凡最好的朋友,跟亲兄弟一样,你比他老练,多提醒他。”大明说:“我们有事经常一起商量。”希凡妈说:“我们在这里吃碗面,你们再走。”希凡和大明跟着一起朝一家面馆走。吃着普通的肉丝面,大明说:“真是肉丝,细到快找不到,夹在一起也没有一口。”希凡妈笑着说:“不能跟城里比。”大明说:“都一样的。我们在城里是吃三鲜面。”希凡接过话:“你看看墙上写的,这里没有三鲜面。”希凡妈倒很喜欢大明直性子,问:“大明你妈病好了没有?”大明说:“慢性胃炎,早就出院了。我妈比汪阿姨大,准备退休。”希凡妈说:“是的,她大我好几岁,退休就好了。”不禁叹了口气,也希望自己早熬到退休那一天。

希凡说:“妈,你先走,到学校没有车,要走路。”希凡妈先走了。大明说:“回城里的车是下午三点,我们先买好票,再逛逛县城。”县城很小,其实只是一个镇,全部人口只有一万多人。只有一条大街,从东走到西只需吸一支烟的功夫。也只有工具厂、五金厂、金属制品厂、汽车修理厂、食品厂、磷肥厂、氮肥厂这几个工厂,磷肥厂和氮肥厂属于小地方国营性质,其他都是大集体性质。希凡和大明还不太清楚国营与集体的本质区别,只知道国营厂比集体厂好一些,就像三鲜面和肉丝面一样有区别。在城里住惯了,觉得县里实在没什么好玩,街上的行人走路倒挺精神,仿佛这里就是上海南京路,有些目空一切的气慨。回到城里已经到吃夜饭的时候,向阳有点不满说:“又没去上班,不知道到哪了去了,也不说一声,没做你的饭!”干妈说:“希凡别信,她会不做你的饭么。”吃饭时希凡说大明陪他去县里了,走得早忘记说一声,是送他大哥去参加工作,他妈还先到。向阳更加生气,说:“好哇你,去见你妈都不告诉我了,你妈也是我干妈,我不可以陪你去吗?”向明轻轻说:“姐现在不叫哥了,叫你了,什么意思呀?”向阳说:“就你名堂多,每一句都得叫哥吗?又不懂,爱乱讲。”干爸妈也不知道就里,只笑。

时间在你不知不觉中就溜过去,不留任何痕迹。你每天看到的和昨天没有区别,还是这座城,还是那条河,还是这条街,还是那些人。可是,当暑假又来临时,学校却宣布高二的学生毕业了,发一纸毕业证给你,等于告诉你从此不要再来,你的书就读到这里为止。回去吧,能干什么看你的运气和你爸妈的关系,学校从此与你拜拜。向阳爸接过向阳递给他的毕业证书,扫一眼说:“自己收好。”他已经是机械厂的副厂长,让女儿去厂里当临时工是没有问题的,可他想书不能白读了,于是找到教育局一个熟悉的科长,请他帮忙让向阳当一个小学代课教师。科长姓李,有个侄子在机械厂,想了想觉得这个忙必须帮。说:“王厂长的事我肯定尽力。不过,可能要到农村小学去。”老王说:“没问题呀,李科长,先让小孩锻炼锻炼。”二个长辈,几句官场话,就决定了向阳的去向。向阳很矛盾,她不想进工厂,却又想天天看到希凡,鱼与熊掌,不可兼得,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去教书。

从城里坐车到区里,还得步行十几里才到公社,从公社还得走四五里才到学校。学校是一栋二层木结构楼房,二楼四边连通,有木栏杆,以前是一个财主家的大宅子。学校有一到五年级各一个班,原来是五个教师,没有专职校长,另外请了一个搞卫生煮饭的当地妇女。有一个老师因病需要长期休养,所以缺一个人,向阳来了刚好补上这个缺。每个老师包一个班,从一年教到五年级,语文算术,音乐美术,体育政治都教,个个都是全才。向阳接那个老师的班,是教一年级。每个老师有一间小办公室兼宿舍,一张床,一张桌子,一把椅子,其他什么都没有了,洗脸盆子和洗澡桶子都摆地上。学校周围风景还不错,三面环山,一面是田野,一条小路横在学校和田野之间。向阳没想到,她竟在这里一呆就是三四年。希凡送她来的,因为晚上没地方睡,所以赶早来,帮向阳布置好房间,借锤子固定二颗铁钉,拉起一条绳子,用来晾衣服,毛巾,然后吃了带来的饼干,就要回去。看看没有人,两人又匆匆抱了抱,吻了一下,约定每月写一封信,希凡就走了。向阳送他下楼,站在学校大门口一直挥手,等希凡走远了才回。

希凡刚走,校长就来安排向阳的工作,也介绍了学校的基本情况,除校长和一个女老师是正式教师,其他二个是民办教师。向阳明天就要开始上课,校长指着桌上说:“教材都在桌上。不要害怕,我们学校最高学历就是高中毕业。”下午,向阳抓紧时间看了下教材。傍晚,女老师来了,在门口就和谐可亲地自我介绍:“小王老师,我姓贺,教二年级,住在你隔壁,教室也在你教室隔壁。”向阳马上搬椅子给她坐,准备自己坐床边上。贺老师说:“你的情况,刘校长两天前就跟老师们说了。我不坐了,你累了,早休息,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,尽管说。”送走贺老师,四周静悄悄的,只听到风掠过后山的竹林,发出“沙沙”的响声。向阳赶紧关上门,插好门栓,用火柴点燃煤油灯,又看了一会儿课本,就感觉想睡,又睡不着,老想希凡。一直到半夜才朦胧入梦。第二天起来迟了点,赶紧下楼打盆水洗漱了,吃了学校的早餐一碗绿豆粥,加点酸菜,就去打开教室门,准备迎接她的教师生涯。

希凡回到城里,大明就告诉他:“入学通知书来了,没想到还是大专,不过要读三年。”希凡看了通知书,是外地区的一个专科学校,替大明高兴。说:“你毕业后比向阳学历还高。告诉猛子了没有?”大明说:“还没有,明天一起去跟猛子道个别。”外公外婆非常高兴,说要大明叫猛子来家里吃餐饭。大明说:“不要那么麻烦,又没请希凡干爸妈他们,反而不好。”希凡过隔壁向干爸妈汇报了送向阳到学校的情况,说:“只是远了一点,每个星期休息一天不能回来,要等国庆节才能回来。”希凡爸说:“只要安全,锻炼锻炼也好。”第二天,大明希凡一起去猛子家里,猛子听说大明就要去读书了,愣了一下才说:“大明哥,希望以后别看不起我们。”这我们,也包括了希凡。大明说:“什么话,亲兄弟也没我们好。上午你别开店了,一起去外面吃饭,今天不吃面,点几个菜,喝酒吃饭。”吃饭前大明对希凡说:“你不要一个人再去火车站搞装卸了。”希凡告诉他们:“向阳爸已经说了,下个星期就去他厂里上班,学钳工。”大明说:“好,那我就放心了。来,干一杯!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,因为我们不会再像我们爸妈他们那样老实胆小。”三个人仍然是喝完一瓶酒。从饭店出来,大明和猛子握手道别,并嘱咐猛子:“你和希凡要更多来往,有事情要一起商量,希凡大你一个月,那也是哥。”猛子说:“大明哥放心!”望着猛子走到街道拐角处,大明和希凡才往红卫街走。第三天,希凡送大明到长途汽车站,要大明到学校一切都安顿好之后,就给他写封信。大明说:“我知道。有句话,我一直没跟你说。”希凡问:“什么话,怎么还藏着不说?”大明说:“我看出来,你干妈是很希望你和向阳将来成一对的,但向阳爸恐怕没有那个意思,你心里要有底。”这话直戳到希凡的心坎上,希凡感到特别难受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才说:“放心吧,大明哥。活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,我不会奢望什么,顺其自然吧。”大明握着希凡的手说:“你有天分,但要靠运气,也要靠自己。”汽车开了,希凡一直目送着汽车消失,还在原地站了很久。

希凡第一天上班,车间主任给他安排了一层小工具柜,里面有一把小钢锯,一个铁锒头,二把锉刀,二把凿子,还有几个钻头。带他到一个钳台边,指着一个正在吸烟的师傅说:“孙学文,给个徒弟你带。”希凡马上叫了声“师傅”,孙师傅当谁的话都没听见,继续吸烟。车间主任交待完就忙去了。孙师傅四十多岁,比希凡矮,又瘦,眼珠子凹进去。是个老初中毕业生,技术是响当当的,所以向阳爸要车间主任安排希凡跟他当学徒。不过孙师傅性格有点怪,要么不说话,要么说怪话,车间里的人平时都喊他“孙猴子”。孙师傅扔掉烟蒂,看着希凡问:“是来学技术的,还是来过渡的?”希凡不太明白说:“过什么渡?我只小学毕业,还是临时工,当然是来学技术的。”孙师傅明白了,说:“我想你也只二十元钱一个月,那就好好练基本功,没有什么具体任务给你,游杆卡尺和直尺先拿我的用,以后再申领。”从此,希凡什么也不想,一心只想成为一个万能的钳工,一刻不停地按师傅的要求苦练钳工基本功。只用了半年多时间,参加厂里钳工比武,把一小段车加工过的圆钢,在内孔开一个四毫米宽的键槽,再配上键,再锉成正四方,允许公差只三个丝也就一毫米的百分之三,希凡获得全厂第二名,这些是后话。

希凡每天一早就到车间,早餐中餐都在厂里吃,下班后先去看大明外公外婆,再过干爸妈家里。向阳走了之后,向明开始学做饭,向明也只比她姐向阳小一岁多,也已经读高中一年级。向红也是初中生了,也帮忙做些家务。希凡回家也不闲着,帮向明一起干活。老王自当副厂长开始,下班总比别人迟,全家人都等他回来才吃饭。老王在厂里担子重了,回家比以前话更少,吃过饭就躺在竹椅子上思考问题。希凡不敢打扰他,要么独自出去走,要么上楼顶小屋里看小说。

星期天休息一天,希凡跟向明说中午别做他的饭,他要到交通局汽修厂去。老右派见到希凡来了,高兴地说:“你小子终于来了!”话未说完,有个穿着油污工作服的人到门口问:“孙厂长,今天那辆解放牌要不要试车?”老右派说:“明天再试,你也休息一天。”那人走了,希凡高兴地说:“孙叔当厂长了啊!”老右派说:“在林场里要你叫我老右派,后来告诉你我姓孙,你就叫我孙叔,以后永远都叫我孙叔好不好?”希凡马上说好,又告诉孙叔大明去读书的事。老孙说:“希凡啊,你天资不低,可是没有读书的命啊!不过也不要紧,可以自己学习。人啊,如果背时,大学毕业也可能被打成右派分子,让你去劳动改造半辈子,读再多书也白读了。现在我又买了不少的书,你看那书架上,你想看哪本就拿哪本,看完就来换。”希凡问:“孙叔您家里人呢?”老孙叹了口气说:“我大学毕业还没结婚就被打成右派分子,现在都五十岁了还结什么婚,就孤家寡人一个。”老孙说这话既轻松也沉重。像自言自语又加上一句:“历尽劫波命犹在,苍天自有公平称。”

希凡回到家里,向阳爸问他说:“你去交通局汽修厂什么事?”希凡说:“我认识孙厂长。”向阳爸感到有点意外说:“哦,怎么认识他的?”希凡告诉干爸,是和大明在林场打工时认识的,并说:“他是老右派分子,在那里劳动改造了很多年评反上来,他是大学毕业的。”他干爸点点头,没再问什么。今天还没去看大明外公外婆,希凡踅过隔壁去。外婆说:“希凡,你妈又寄信来了,你以前留的是我这里的门牌号,所以你妈的信,还是寄到我这里。”希凡说:“这没关系的,外公外婆你们代我收下就行。”妈妈的信说:“凡凡:你二哥也参加工作了,不过只是本县的工具厂。你可能知道那个厂,是大集体单位。因为就在本县,你二哥说,不要让你回家来送他,所以写信告诉你。凡凡,只有你还是临时工,又只小学毕业,妈妈心里非常难过。你可能要靠自己努力了……”希凡收好信,躺在床上,妈妈的话“你可能要靠自己努力了”,仍在他脑海里回响。不幸和艰难往往是人生的积极因素,他已经磨练得不再流泪。他走到楼顶上,放眼四望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,下意识地感觉到,这里绝对不是他最后的归宿地。

希凡全家都离开甄家坳,甄实容夫妻商量,这老房子再留着也没有用,干脆卖掉。他们也都身体不好,都有心臟病,想办法争取因病提前退休。听说他家准备卖房子,希凡大伯的儿子胜华说:“叔那房子屋场地好,建华三兄弟都有出息了,干脆我们买下来。”希凡大伯想想儿子已经成家了,媳妇都快生了,分开住也好。胜华是木匠,做了七八年了,想必也存了些钱。经过商谈,就用八百元钱买下了希凡家的房子。八百元钱就相当于希凡爸一年的工资。他解冻那三年的工资一千五百元钱还了欠债五百元,加上这八百元就共一千八百元,这是他一辈子钱最多的时候。后来他们都因病提前退休,先在县城里租了二间屋。希凡妈在县里还有点外交关系,最后还是花了些钱,通过县教育局长,分到了一套小二房一厅公屋。这些都是后话。

剩余:20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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